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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百花】大红灯笼挂起来

 2021/02/10/ 10:14 来源:每日甘肃网-甘肃日报 贺东东

大红灯笼挂起来

  贺东东

  过年挂灯笼。没有谁说得清,第一盏灯笼何时挂起,如同不知道第一朵雪花何时飘落大地。然而,村庄里挨家挨户的灯笼,已经挂起来了。

  灯笼就挂在高高的屋檐下。自然是头天新买的,绸面,大红,红得鲜亮,红得欢快。灯笼里套有电灯泡,星星点灯,只等夜色沉落,“吧嗒”一按开关,新的一年便被点亮了。灯光被拢聚,又氤氲而出,整个灯笼红红的、亮亮的、满满的,让人忍不住想捧一捧。

  和城市的“灯笼串”不同,西秦岭深处,一盏灯笼就是一家人。群山如莲花瓣,层层拥裹着村庄。一家家点亮的灯笼,宛如一粒粒红宝石,镶嵌在花瓣上。也和城市的灯火辉煌不同,灯笼们总是谦卑,大山沉重的叠影里,红宝石微微发光。黏稠而阴冷的夜色,却似乎缥缈了、温柔了。

  今晚,村庄是幸福的。千里万里的亲人,都已归来。炉火噗噗直往上跳,我们围坐一堆,共举一杯团圆的酒。酒是滚烫的,暖到人的心窝子。三杯下肚,足以浇消所有的块垒。犹如老牛卸鞍,父亲卸下钢钎、铁锹、十字镐,卸下水泥与石块、严寒并酷暑;母亲卸下候鸟般春去冬回一年两趟的火车,卸下夹生的普通话和辛劳、疲倦;我卸下窘迫,卸下年近而立的奋力与艰辛……夜深了又深,而檐下的灯笼,依然红红的、亮亮的、满满的。再一瞧,各家各户的灯笼,全都红亮亮的。

  曾经许多次深夜赶路,经过山峦、平原、河流,我总喜欢贴着车窗,看窗外一盏一盏灯火。我也曾许多次猜想,那灯火里的人家,是求学的少年钻研一道难题,是久别重逢的小两口互诉衷肠,是三五老哥们胡吹海侃、不醉不归。或许都不是,但那极目之处的灯火,毕竟那么迷人。今晚,一盏灯笼一家人,“团栾儿女,尽情灯火照围炉”,多么美好啊!

  大红灯笼高高挂,其实对过年挂灯笼,我有更深刻的感情。早年间,仅仅为了生存,已然让人精疲力竭,和村庄大半人家一样,我们家是不兴挂灯笼的。直到2012年,我从天津回兰州,窝在一个叫“王家庄”的城中村,准备天南海北的就业考试。临过年,父亲又急病住院,待病情缓解出院,已是腊月廿九。

  从县城赶回镇子,早过了正午。“除夕半日集”,集市已经散了,连常年固定经营的门店,都拉下了卷帘门。撤去商品和散尽人群的集市,失去了热闹,空荡荡的。年货没买到,心底的失落异常强烈。

  就要踏上回村的小路,我突然发现,一辆卖灯笼金纸的小货车,正在收摊儿。小伙子把撑开的灯笼一一合拢,装箱。很快剩最后一只了,似有人推了一把,我急忙跑过去:“这只给我!”小伙子格外爽利:“给!卖75,最后一只,收你60。”这是只特漂亮的灯笼,大大圆圆,红红彤彤,金黄的边圈和棱线,下边圈缀着流苏般的灯笼穗儿。灯笼上印的,只简简单单一个“福”字。我细心看着,越看越喜欢。

  灯笼不用合拢,我准备挑回家。翻过李家山时,我高高举起手中的灯笼:西秦岭群山土灰的底色之上,大红的灯笼,如火焰燃烧,如旗帜飞扬。而路边田野里,一畦连一畦的冬小麦,靠崖根的麦苗已经开始返青,小叶片绿如春天的眼睛。这一刻,我真实感受到生命的力量。真的,那是骨头缝里的一粒种子,被春雷惊醒。打那年起,我们家年年挂灯笼。

  又过年了,大红灯笼挂起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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