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百花】关山月明

　　文春霞

　　从陇中到陇东，从陇东到陇西，我走得最多的路，几乎都是绕着关山、绕着六盘山来来回回。二十年前，过六盘要先爬山再下山，遇着雨雪天气只能望山兴叹。二十年来，我出行乘坐的交通工具万变不离其宗，总之是四个轮子以上的机动车。山没变，路在不停地变，长达十公里的关山隧道通车后，就再也没翻越过关山。又后来，通高速了，巨大的高架桥从沟壑间穿行而过、连接起一个个隧道，于是自古被称为天堑的关山，自此成了通途。

　　我从第一次上天平高速（平绵高速），就有了个重大的发现：天平高速，实在是一条贯穿陇原的文化长廊。如同书店、图书馆会在不同类别的书架上标上一个醒目的分类一样，这条贯穿陇原的文化长廊上也有一连串让人过目难忘的、联想丰富的标识。

　　关山、大地湾、街亭、葫芦河、五女峰……若高举着这些牌子的隧道迅速向你靠拢时，你也许不会怎么在意：只不过是一个个地名而已，可是，当你穿行在幽深的隧道中，在隧道深处，忽然看见一轮大大的弯月，弯月上标注着“关山月”的时候，你肯定不能漠视、不能淡定。“关山月”，这难道是个地名？是，也不是。

　　李白《关山月》里的“关山月”，是乐府诗歌中的一个曲调，若用笛子吹奏出来，曲调悠远、苍凉。历代很多诗人都写了《关山月》。这些《关山月》的作者，都是不同时代的名家巨笔，人生境遇也都各异，笔下的“关山月”却大同小异，都那样清寒高远，照着边关的悲欢离合。这样的《关山月》，带有悲凄的美，也是文学的美、人文的美。而高悬于苍穹之下、重重山峦之上的关山月，是美不胜收的，无论用怎样的心情、怎样的视角看过去，都是一幅意境高远的画。

　　关山隧道深处，装饰了蓝天白云的穹顶之所以会出现几轮“关山月”，也许是为了美观，也许是为了减缓长时间行驶可能引发的不适感。这造型，被设计成一弯宝石般清澈亮丽的月牙，并且在醒目的地方写上“关山月”，肯定和文化有关，和美有关，和文学有关。

　　受隧道深处这轮巨大的、熠熠生辉的“关山月”的启发、点染，穿越陇山陇水的天平高速，宛若一条高速文化长廊。这条文化长廊速度之快，甚至来不及对本段的文化历史做一概述，下一个故事已迎面而来。

　　石门隧道是庄浪西去的第一个隧道。隧道就在石门口山下，山上有座猫耳朵寺，这石门口、猫耳朵寺，都事关大名鼎鼎的木匠祖师爷鲁班。若说石门口的精彩故事只流传于当地的话，那随之而来的葫芦河、大地湾、成纪、街亭等，则是久远的历史留存在大地上的少之又少的印证。不能把神话当历史，而所有的神话也都不是空穴来风，都是被放大了无数倍、极度文学化的历史真实。

　　和大地湾、成纪排成一列的，有作为神话故事地标的“花果山、五女峰”等，也有真实可靠的历史故事名片，比如“显亲峡、锦带峡”等。天平高速，可不就是一条贯穿神话传说和悠久历史的意蕴丰富的文化长廊！这条长廊，被唐诗里的“关山月”照耀着，被宋词里的笛声荡涤着，“关山难越”成了永久的传说。